【H123】经济学家著名短文：一只铅笔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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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木杆到创意：铅笔揭示市场经济的自发秩序。

这篇文章是经济学家Leonard E. Read的著名短文《我是一支铅笔》（I, Pencil），它以铅笔的视角阐述了自由市场、分工和自发秩序的概念。文章通过描述铅笔的制造过程来说明，尽管没有中央计划者，但通过市场机制，无数个体的努力和专业知识的结合能够创造出复杂的产品。这篇文章通过铅笔的制造过程，生动地阐述了自由市场经济的原理和价值，强调了分工、自发秩序和个人自由的重要性。它鼓励人们相信自由市场经济的力量，相信个体的创造力和自由选择能够带来繁荣和进步。

正文：

我是一支铅笔——一只最普通的木杆铅笔，只要是能读会写的男女老少都最再熟悉不过的铅笔。

写字既是我的天职，也是我的业余爱好；这是我的全部工作所在。

你可能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费劲心思搞个家谱呢？别急，让我来解释一下，嗯，首先，因为我的故事很有趣。其次，我是一件神秘的东西——比一棵树、一轮落日甚至一道闪电都要神秘。

然而，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那些使用我的人似乎把我视为理所应当，就好像我只是一件普通的物件，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历。这种目空一切的心态把我归入大路货的档次。这种错误的观念如果被长期持有，对人类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博学多才的英国作家吉尔伯特·基思·切斯特顿（G. K. Chesterton）曾经说过：“我们之所以毁灭，并非因为生活中缺少神迹，而是缺少对神迹的感叹。”

我，一根铅笔，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值得你们惊奇和敬畏，我会向你证明这一点。事实上，如果你能理解我——不，那太难为人了——如果你能意识到我所象征的奇迹，你就能为保护我们正在逐渐失去的自由尽一份力。我有一个深刻的教训要传授。而且，我能比汽车、飞机或是洗碗机更好地传授这一教训，因为——嗯，因为我看起来是如此简单。

简单？然而，在这个地球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完全解释清楚我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这听起来实在有点荒唐，不是吗？特别是当你得知，仅在美国，每年就有将近十五亿支我这样的铅笔被制造出来时。

拿起我来仔细瞅瞅，你能看到些什么？看似并不复杂——不过是些木材、颜料、印有标签的纸张、石墨、一点点金属，以及一小块橡皮而已。

一、无数的祖先

就像你无法将自己的家谱追溯到很久以前那样，我也无法详尽地列出并解释我所有的祖先。但我还是想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来历，希望能让你对我那丰富且复杂的背景有一个深刻的印象。

我的家谱，要从一棵雪松开始说起，一棵生长在加利福尼亚北部和俄勒冈州的挺拔的雪松。现在，试着想象一下那些锯子、卡车、绳索，以及无数用于砍伐和把雪松圆木搬运到铁道旁的各种设备。再想想参与制造和运输那些工具的形形色色的人和数不胜数的技能：

开采矿石，冶炼钢铁，再将其加工成锯子，轴承，发动机；
还要种植大麻（译注：和常规理解的大麻是同种植物，但是非同一加工部位），再通过复杂的工序将其加工成粗壮的麻绳；
伐木场要有床铺，有帐篷，要做饭，要消耗各种食物。
哎呀，忘了说了，在伐木工喝的每杯咖啡背后，也隐藏着成千上万人的辛勤劳动！

圆木被运输到加利福尼亚的圣莱安德罗，想想看，那制造平板大卡车、铁轨、火车头的人，以及那些构建和维护整个运输系统以将我送到目的地的工人们。这无数的人，也都是构成我的历史和存在的一部分。

再看看圣莱安德罗的木材加工厂。那里，雪松圆木被切割成长短适宜、仅有1/4英寸厚的薄板条，就是为了做成铅笔。这些板条需要在烘干炉里烘干，然后涂上颜色，就像女生化妆一样。人们喜欢我看起来漂漂亮亮的，不喜欢我素面朝天的模样。板条涂蜡后还要再次烘干。想想看，制造颜料、烘干所需的热量、照明、电力、传送带、电机，一家工厂所需要的一切设备，等等等等，所有这一切需要多少技能？

是的，工厂里的清洁工也是构成我的历史和存在的一部分。甚至那些为太平洋天然气与电力公司的电站大坝浇筑水泥的工人也应该被纳入其中，因为正是这些发电站为工厂提供了必需的电力。

还有，不要忘了那些在薄板条穿州越县的运输过程中——每车装60吨——出了一份力的工人们。

现在，到了铅笔制造厂——这样的工厂在机械设备和厂房建筑上要投入400万美元，这一切资本，都是我的生身父母们通过省吃俭用才积累下来的。一台很复杂的机器在每根板条上开出八条细槽，之后，再由一台机器在另一块木板上摆放笔芯，用胶水粘住，然后，放到另一块的板条上面，就像是一个笔芯“三明治”。再然后，机器会将这个紧紧粘合的木块“三明治”切割成型，就这样，我和我的七个“兄弟”诞生了。

我的“铅笔芯”本身——它其实根本就不含铅——就相当复杂。石墨开采自斯里兰卡。想想那些矿工和制造他们所用的工具的人，还有那些为运输石墨而制作纸袋、装船、甚至建造船只的工人们。连那些守望着沿途灯塔、确保航行安全的人，以及港口的领航员们，都在我诞生的过程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石墨需要和从密西西比河床提取的粘土混合在一起，制作过程中还得用到氢氧化铵。接下来，为了增加湿润度，要加入经过磺酸盐处理的油脂——这是通过动物脂肪和硫磺酸发生化学反应得到的。经过层层机器的加工，这些混合料最终被连续挤出，就像香肠一样从机器中出来，然后被切割成合适的尺寸，晾干，最后在华氏1850度的高温下烘烤数小时。为了增强铅笔芯的坚韧度和光滑度，还会用一种热熔混合物来处理它，这种混合物里包括了固体石蜡、经过氢化的天然脂肪和从墨西哥进口的大戟石蜡。

我的雪松木身上还涂了六层油漆。你能想到油漆里都有些什么吗？谁能想到蓖麻子的种植者和蓖麻油的加工者其实也是我成长路上的一部分呢？他们确实都是。啊，仅仅在调配出那美丽的黄色油漆的过程中，就涉及了无数人的技艺和心血。

再看看我身上的标签。那是由炭黑跟树脂加热混合而形成的一张薄膜，请问，你知道怎么制造树脂吗，你知道炭黑是什么东西吗？

我身上的那点金属——金属箍——是黄铜的。想想那些开采锌矿石和铜矿石的工人吧，还有那些运用自己的技能，把这些自然的馈赠制作成闪闪发光的薄薄的黄铜片的人们。金属箍上的黑圈是黑镍。黑镍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用途？为什么在我的金属箍的中间部分没有黑镍呢？光这个问题，就得用上好多页纸才能回答清楚。

然后就是我那至高无上的王冠，被人很粗俗地称之“橡皮擦”，就是人们用来擦除用我写下的错误的那个东西。起擦除作用的那种成分叫做“硫化油胶”。看起来像橡胶一样的东西，是由荷兰东印度群岛出产的菜籽油跟氯化硫进行化学反应制造出来的。与一般人想象的相反，橡胶在这里只是起到粘合作用。制作过程中，还需要各种硫化剂和催化剂。而那使“橡皮擦”呈现颜色的浮石，来自意大利，着色剂则是硫化铬。

二、无人知晓

现在，还有谁对我前面提到的说法不服：在这个地球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完全解释清楚我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

事实上，数以百万计的人类都参与了我的创造，而在这众多参与者中，没有人能够说自己的知识远远超过其他人。你现在会说，我也扯得太远了，竟然把遥远的巴西咖啡豆采摘工和其它地方的农民，也跟我的制作过程扯到一起。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但我还是要坚持我的观点。在这数百万人中，每个人，哪怕是铅笔厂的CEO，所作出的贡献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丁点知识和技能。从这些知识和技能的角度看，斯里兰卡的石墨矿工与俄勒冈的伐木工人之间的唯一差别，仅仅是他们所拥有的知识和技能的类型不同而已。不论是矿工还是伐木工，他们的贡献并不比化工师或油田工人多——毕竟，石蜡是从石油中提炼出来的。

这里有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无论是油田工人、化学家、石墨或粘土的挖掘者，还是船舶、火车或卡车的制造者，无论是在我的金属箍上滚花的工人，还是公司的CEO，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因为想要拥有一支铅笔而去完成他们的工作。他们对我的需求，也许都比不上一个一年级的孩子。事实上，在这芸芸众生中，有些人从未见过铅笔，也不知道如何使用铅笔。驱动他们的，不是铅笔本身。这背后的动机可能是这样的：这数以百万计的人们都在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去交换他们需要或渴望的商品和服务。铅笔可能是这些商品之一，也可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