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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内容来自约翰·科利森与芒格的一期播客。 时年98岁的芒格,在本期播客中,分享了自己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全文较长,读下去你肯定会有习得感的,相信我!
一、多学科思维方式
约翰 我们在查理位于洛杉矶的家里(做这次访谈),你在这里已经住了61年。
芒格 是的。
约翰 我刚刚才得知原来这座房子是你自己设计的。
芒格 是的。
约翰 所以我们是在你的作品里面讨论你的创意思想,我对此非常兴奋。我在创办Stripe的早期阶段就读过《穷查理宝典》,记不清确切的阅读地点了,但应该是在最初的那几年里。
我觉得这本书是对独立思考的赞美诗,至少在我的早期阶段,有很多既定观念告诉人们世界如何运行,要起身质疑其中的一些成见或用自己的方式来看待事物,需要一定的自信。
很明显,我觉得我从中得到的收获是,多学科思维和多心智模型,这对我极有帮助。
但我觉得其中的一部分关键是,比如对于我来说,关于Stripe这一生意,更应该思考业务的质量好不好,我很强烈地感觉到,你所关注的是某种程度上的经营思路和经营数据迷思,金融业界的关注点常常局限于企业的经营思路和经营数据,而你则更加注重这家企业的生意模式是否优秀,是否具备长期可持续性。
芒格 嗯,事情还不止于此。如果仅仅是在电气工程、汽车与交通工程或诸如此类的领域,传统金融思维还算靠谱。但在经营企业或机构等复杂系统中,传统的教条观念就是愚笨的见解。
(译者理解是说,对于复杂度没那么高的工程领域,机械的工程性金融思维还算靠谱。但对于复杂度更高、影响因素更多的真实世界的金融市场、企业经营领域,传统金融思维就会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或盲人摸象或刻舟求剑。类似牛顿物理vs混沌理论)。
从一开始,我的理论就是要消除所有最通常的愚见。我意识到,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将比大多数人更有优势。因此,我收拾愚见以图避其而行。
谈及财富管理行业的运行之道,在这个世上很难再找到这么一个地方有这么多聪明人在干着愚笨事。因为有太多愚笨行为需要避免,对于那些能够习得反愚能力的人来说,简直就像聪明人进了猪圈那样掉进天堂碾压同行。
我很幸运,我的性格和遭遇迫使我从事投资这个业务并精明地投出了自己的钱。即使在我还没多少钱时候,我就很精明地投资。这就是我取得成功的方式。
当这种方法奏效以后,我就一直不断重复这一成功之道。我从不在意学科之间的界限。我很早就意识到我需要融会贯通几乎所有学科的重要理念。
约翰 是因为你……
芒格 思想伟力源于常用常习。这就是我们的竞争优势所在——但其他人称之为常识。有人说老乔有常识。他们其实言非意指,反而是指他有非凡洞察。那些敏于一眼看穿所有事的人,他们有着非凡洞察,而不是基于常识,大多数人就是这样固执偏见。
约翰 你如此探求各个学科的重要理念,是因为纯粹的好奇心,还是因为你认为它们在工作中有实际用途?
芒格 两者都是。比如,当我接触到帕斯卡的数学和基础概率论时,我立刻意识到这门数学有多么重要。
我的数学老师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所教授的这门数学(指概率论)对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有多么重要,但我立即看到了这个本质,并完全掌握了它。我将概率论用于实际,并一直在用。我一生都在反复运用这种方法。
在哈佛商学院的早期,当我去读哈佛商学院时,他们最引以为豪的是决策树理论。他们在哈佛商学院教授研究生这门理论,庄重肃穆,引经据典。
在那些早年时代,哈佛商学院教授的决策树理论,是帕斯卡概率论在生活中的实际应用。这是哈佛商学院在为一群研究生补习高中数学,他们并没错。
他们在那个年代教授决策树理论是对的,因为很多人没有像应该掌握的那样掌握概率论。如果没三心二意的话,我们在高中的时候就应该掌握这些东西。
我们的高中老师就应该解释清楚马戏团和赌场忽悠普通人的把戏。这门课早就应该教过了,但在高中就没教好,大学也没教好,教的方法也不对。
最后,到了哈佛商学院(这样的顶尖学府),才开始给研究生补习这门高中数学。你会说这究竟是哪门子事啊?原因就是,我们之前的教育体系实在太渣了。
约翰 在《穷查理宝典》中,你倡导多学科方法,建议掌握各个不同学科的重要理念。其中一个我特别喜欢并征服了我的,是生物学中的稳态系统理论,理解种群如何在生态系统中繁荣。特别是……
芒格 如何走向灭亡。
约翰 你为什么不想置身于那些掠夺性的寡头、垄断企业、能够轻松榨取租金的企业。相反,而是那些具备可持续性、能够穿越周期,却没法榨取租金的企业…
芒格 嗯,有些掠夺性寡头也能活得很久。还有,有很多房地产商都是卑鄙下流的。不做下贱事,他们甚至认为自己在这行都混不下去。他们认为自己只有干了卑鄙勾当才能有安全优势。当然,这与我的理念完全相反。
我的理念非常简单,就是如果你赖以为生的是叫卖对别人有益的东西,而不是诸如赌博、毒品、疯狂的宗教、以及如此种种的对他们有害的东西的话,平均来说,就会更安全、更有利可图。
当然,你会希望叫卖对他们有益的东西。真不理解那些根本不在乎这个规则的人是怎么想的。
我认为,投资银行和薪酬顾问推销的多是些卑鄙的玩意儿。我可不会沾那些东西。我只会推销那些我自己愿意买的东西,只愿意和我钦佩的人一起工作。这是个非常重要的原则,要学会挑出那些值得信赖的可靠之人,和别人打交道时也要成为他们可以托付的人。
如果在很年轻时就开始这样做,并坚持一生,就会占据巨大优势。这并不是很难。在学习高中数学时就保持清醒;结交好人,而不是坏人;只推销你自己会买的东西,而不是只要能忽悠到就啥都卖。
这都是些非常简单的理念。但让人极其吃惊的是,对于那些不为诱惑坚持这些简单理念的人来说,效果是如此出色。
约翰 只是因为这些建议简单或容易,并不意味着它们会被普遍遵循……
芒格 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就更好了。(译者理解芒格的意思是,表面上看上去很简单,但要做到,其实并不容易。)
约翰 你或许还要把靠谱这一点加上去。你曾强调过这一点……
芒格 谁会愿意与不靠谱的人打交道呢?
约翰 你提到过你父亲教给你的一课——正是促使你从律师(这一职业)转行从事投资的部分原因之一,律师的客户们,那些需要大量购买律师服务的人都是些不靠谱的人,所以你选择了反其道而行之。
芒格 人们之所以会遇到很多麻烦,或者岌岌可危,那都是咎由自取。这些都非常危险。如果你回顾资本主义历史,再也找不到比Sackler家族打着止痛药的合法旗号兜售非法药物赚钱更不道德的方式了。
如果你看看那些帮Sackler家族助纣为虐的律师事务所、咨询公司和会计师事务所,其中有很多非常体面的名字。我认为服务Sackler家族这样的客户是脑子不好使。你甚至都不希望这些人知道你的地址,你不该希望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然而,很多法律业务都出自那些行走于非常不道德边缘的人。如果他们足够“成功”,很多大型律师事务所都会欣然接受这些客户。我非常看不惯法律服务这行的这种情况。我认为你应该慎重选择自己的客户(而不是什么官司都接)。
约翰 你认为社会应该如何解决制药公司在阿片类药物流行中扮演的角色等问题?
芒格 这是个大命题。很多人会想把贩卖毒品牟利的历史洗白。如果你回溯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美国第三十二任总统)的家族史,会发现他的钱主要来自他祖父卖到中国的鸦片,他也把鸦片卖给中国土匪。
他回到美国后非常受人尊敬,住在大别墅里,我确信他在与那些商人打交道时表现得很好。
但我不想赚卖鸦片给中国人这样的钱。这是一种非常恶心的赚钱方式,但很多早期捐给哈佛、耶鲁和普林斯顿等名校的钱,很多这类的钱,也是通过向中国人贩卖鸦片赚来的。
因此,很多人是把世界历史上所有可怕的行为都合理化了。我认为,把这整个系统从你的剧目中删除会更安全、更可靠、更好。把坏人从你的生活中剔除,把不良行为从你的生活中剔除,就这么简单。
二、地图并非疆域
约翰 对我来说,这让我想到了《穷查理宝典》中的一个重要观点,即地图并非疆域。一家企业并不只是它的利润表和资产负债表。
一家企业的财务数据可能看起来非常强大,但问题是,管理层是否诚实?产品是否真正有益于其客户?你可能会遇到两家利润表非常相似的企业,但其中一家的生意更可持续,另一家则不是。
芒格 投资(这门生意)的困难在于,大多数企业都会消亡。这就像进化一样。在300年的时间尺度上,几乎所有事物都会消亡。所有伟大的零售商中,90%在过去的100年里都消亡了。还有很多其他领域,柯达消亡了,所有看起来会永久存在的大公司都消亡了。
当然,成功的投资要预见到可能摧毁企业的因素。例如,就在我们坐在这里的时候。在过去的100年里,控制大品牌的人相对于其他任何人都能更轻松、更安全地赚更多的钱。
约翰 比如什么品牌?举个例子?
芒格 任何一种牙膏,比如宝洁,你可以随便举例。但我记得当年伊潘那是一种很受欢迎的、(市场份额)快速增长的牙膏,但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了。
我认为还有一些力量——事实上,如今对于控制大品牌的人来说,情况将变得更加复杂,因为像Costco这样的自有品牌以及其他自有品牌的成功,以及像Aldi这样的零售商的成功,我只是认为对于大品牌来说,未来的困难将比过去100年更多。
如果你是一名投资者,你应该意识到(这种风险),即使你还没有看到这一点。除非你对商业史足够熟悉,记得所有那些看起来可投资、看起来会永久存在的东西——当然,这不可能——最终都消亡了,否则你不会意识到现代大品牌存在消亡的风险。
约翰 因为感觉它们在两个方面受到挤压,对吧?一方面,有像沃尔玛、Costco或亚马逊这样的大型零售商,而另一方面,一些公司可以通过互联网直接卖给消费者,他们不需要零售分销渠道。所以感觉品牌..
芒格 是的。我认为所有的投资本质上都是非常困难的。因为显然,好主意被推高到如此高的价格,以至于它们越来越危险,因为没有一种投资会好到那样,把价格越抬越高就意味着会毁掉它,树不会长到天上去。
约翰 这让我想到了一个一直在想的问题,你和沃伦有一句名言,说你们将投资分为“是”、“否”和“太难理解”,并表示许多高科技公司可能属于“太难理解”这个类别…
芒格 对我们来说,是的。
约翰 当然,没错。
芒格 嗯,我们是苹果公司最大的股东。所以我们并未完全失败。
约翰 当然不是,我明白。我认为你们在苹果持有的5%股份,在我看来,对你们而言表现得相当不错。
但你们不能因为只是去思考布法罗晚报而不去思考科技公司。报业曾经是很棒的类通行费业务,直到互联网出现,然后这个行业的经济模型就完全变了样。
芒格 基本上,报业的财富,除了少数例外,全都消失了。他们曾经是坚不可摧的垄断者、是金矿,让他们的所有者安全地致富了200年,但几乎全部消失了。
约翰 所以我的问题是,当全面的技术变革真的动摇某个行业时,你如何思考生意的质量?
芒格 必须承认,技术变革确实会让一些新兴企业兴旺发达,而让其他看似不可动摇的企业走向失败。这是你必须理解的现实之一。
约翰 所以你私底下其实是个科技投资者,因为你思考了技术变革对Costco的影响或者对……
芒格 是的,只是…拿制药业来说吧。美国的制药业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的制药业都更好。第二名甚至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所以我们在科学与技术等方面取得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成就之一。但与此同时,制药业在分销方面存在着相当多的欺诈行为。每个人都欺骗政府……
约翰 对,(你说的)是那个药品福利管理系统(Pharmacy Benefit Managers)吧。
芒格 是的,就是那个系统。大体上,我们没有投资制药业,因为我们没有优势。我对生物学、医学和化学了解不够,要我预测哪种新药研发更可能成功,我没任何优势,其他懂得这些知识的人,虽然他们掌握的知识也并非完美,但他们要比我懂得多的多。
当我在为像养家糊口这样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事情而努力时,为什么要与那些在这个领域比我擅长得多的人竞争呢?所以当然,我们不会去碰它。
我认为在现实生活中,要想成功,你必须做到两件事。一是要有一定的自信。二是要知道自己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你必须知道自己能力的边界。如果你知道自己能力的边界,相比于不知道自己的边界,你就是一个更安全的思考者和投资者。
我经常遇到聪明人,那些IQ160但认为自己只有150的人,要比那些IQ是160但认为自己有200人更安全。那样(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会害了你,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力的边界,他认为自己无所不知。
一定程度上,沃伦和我,我们基本知道自己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我们不擅长的事之一,就是预测哪种新药会成功。所以我们甚至都不去关注它。
毕竟,世界上有很多机会,如果我们因为缺乏处理某种投资的能力而不得不放弃,就让其他人去处理。那样也挺好。我们不需要抓住所有机会。
约翰 为什么你们从未投资亚马逊?它在运营方式上与Costco非常相似,通过规模经济将价格降低然后回馈给消费者,并有长期复利效应。
芒格 实际上,我们创办了一两家企业,收购了一些小企业并将其发展壮大。所以我们做过一些看起来像风险投资的事情,其中一些还非常成功。但平均而言,我们只是开出支票买下那些势头强劲的现有企业以及所有人才。
我们通过找到已经运作良好的企业并投资其中赚了更多钱,而不是从零开始创办新企业。Net Jets就是一个有趣的例子。
我们(在这笔投资中)承受亏损或仅仅盈亏平衡坚持了10到12年。现在它是一家金矿般的企业。我们看起来像风险投资家。我想在这个案例中我们确实是的。
约翰 Net Jets现在是家非常好的企业?
芒格 用”好”来形容Net Jets太过轻描淡写,还远远不够。
约翰 所以我观察到,你们所痴迷的很多非常成功的企业似乎都特别注重资本效率。Net Jets和可口可乐在表面上看起来可能并非一类企业。
当你看待可口可乐时,他们是大品牌,他们做广告,他们只生产糖浆,但把资本密集型的装瓶工作交给合作伙伴,由他们来承担资本开支。
类似的,Net Jets开创了不持有飞机的模式,而是将所有权和折旧费用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芒格 你说得完全正确。当然,拥有一家能够赚取大量利润却不需要任何资本投资的企业,要比另一家你必须投入大量资本才能赚钱的企业更好。当然,这千真万确。
自然而然,每个人都会倾向于能够产生大量利润却不需要任何资本投资或者能从已投入的资本赚取大量回报的企业。
约翰 你是否会特别搜寻那些善于拉拢其他合作伙伴投入资本的企业?比如达美乐比萨..
芒格 我们没有一个固定的成功模式。面对残酷的商业现实,企业的经营方式多种多样,我们关心的只是哪种方式可行。总体而言,它们都干得很棒。当然,每个人都喜欢那种不需要任何资本就能印出很多钱的企业。Costco不需要营运资本。
约翰 为什么会不需要?
芒格 因为周转率非常高,他们在需要向供应商付款之前已经把库存卖出去了……
约翰 他们在需要向供应商付款之前就已经卖掉了存货。
芒格 另一些人在为他们的存货融资。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可以租用所有的物业。但我们不这么做,我们尽可能自持物业。
但基本上,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几乎不需要任何资本来经营Costco。当然,相比其他平庸生意,我们更喜欢这样的企业,可惜这样的企业并不多。
约翰 你是否同意,这一点在商界被误解得很深,因为人们都痴迷于百分比利润率,但却忽视了企业的资本效率是百分比利润率和存货周转率的函数,其中任何一个因素都能促进资本效率的提高?
芒格 嗯,我相信现代商学院中的每个人都能理解这一点。但他们学的是错误的文化。他们学的是,例如,如果你只需在90天内支付供应商,但30天内就卖掉了存货,那么你就可以将中间所得都据为己有——有人为你提供经营资金。
他们这是在欺负供应商,这些供应商都是些小供应商,所以他们才能得逞。我不认为这种模式既安全又好。我认为这种欺负小供应商的做法很愚蠢。我不主张这么无情对待小供应商。
那些观念错误的人会说,我们只是想要降低资本投入。我们只想及时支付一小部分我们希望他们信任我们、喜爱我们并服务好我们的小供应商。我们开始用非常不恰当的方式对待他们。这样的做法极其愚蠢,很不明智。
约翰 那么,在不压榨小型供应商的情况下提高资本效率这一点上,你更喜欢哪些企业的例子?
芒格 嗯,Costco就是一个例子。
约翰 通过快速周转库存吗?
芒格 是的,他们通过减少单位库存数量以及更高的效率实现了这一点。
约翰 你是董事会成员,对吧?
芒格 是的。我算是其中比较年长的成员。但Costco,它的企业文化真是令人惊叹。整个公司的文化是如此精明细致,它只是一次次从胜利走向胜利。降低单位库存,提高商品流速,真是太明智了。实行会员制也是个高招。
不想要三类顾客。他们不要偷东西的人。他们不要用假支票的人,也不要那些在他们的门店不花很多钱却占着他们该死的停车位的人。所以他们采用了会员制,只接受某些类型的会员,结果现在,他们筛选出了那些每次光顾都大量购物的顾客。
一直是世界上失窃率最低的零售商。这也有内部的小技巧。因此,Costco的净失窃率始终低于千分之二。这是闻所未闻的。
约翰 我没想到会员制还可以提高停车场的效率。
芒格 你不能只是为了买一瓶碘酒就去Costco,随便就去。你必须是会员,而且你必须支付足够的费用,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不会为了买一瓶碘酒之类的东西额外支付100美元(会员费)。我们挑出了好顾客,把那些只买几件小东西的人挡在了外面。
SolPrice曾经说过:“企业应该谨慎选择它有意不做的业务。”当然,这句话直接出自芒格的书。你要弄清楚你想避免什么。他们想避免失窃损失、挪用资金、假支票以及占据停车位却不大量消费。而他们的系统一下子就实现了所有这些目标。
约翰 就像你在书中的第一次演讲一样,从不想要的业务开始,逆向思考。
芒格 是的,其实就这么简单。
约翰 还有其他的例子吗?在不压榨供应商的情况下提高资本效率的企业。
芒格 还有很多其他的例子。几乎所有的航空航天企业都学会了在投入资本上取得非常高的回报。
约翰 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芒格 他们专注于擅长某个细分领域,并善于与政府打交道,发展其成为付费客户(承担资本开支)。
约翰 你有没有研究过Trans Digm?
芒格 当然有。我不喜欢他们赚钱的方式。
约翰 因为他们提高了价格。
芒格 这公司太黑了。他们找到了一些在国防管制规则下具有小垄断地位的东西,然后将价格提高10倍。他们因此而出名。我认为这是不道德的。
约翰 你有没有研究过达美乐比萨?
芒格 没有。
约翰 但你知道他们的回报率很高,对吧?
芒格 我知道他们有不错的回报率。很多企业在火爆并实现大规模销量增长时资本回报率都不错。听着,麦当劳的资本回报率也很高。很多公司都能做到这样。
三、识别垄断性生意和盈利的行业
四、评估当今社会和投资环境
五、我们能从建筑错误中学到什么
约翰 我很想问问您的建筑兴趣。所以再次提到,您61年前设计了这座房子。最近,您还设计了许多其他项目,比如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的一些建筑,您不仅捐赠了资金,还设计了这些建筑。您认为为什么建筑师总是搞砸呢?
芒格 他们并没有完全搞砸。所以我认为建筑是艺术女王。换句话说,我更喜欢建筑而不是绘画、雕塑等等。我不知道,也许音乐也称得上是艺术女王。
但无论如何,我认为建筑非常重要,所以我认为在艺术中几乎没有什么比建筑更重要的了。但就像我认为财富管理业界经常犯很多常识性错误一样,我认为建筑师也会犯很多常识性错误。
其中太多的人想要别出心裁,只是因为他们对传统形式感到厌倦。所以他们竞相将其变得艺术化和疯狂。比如麻省理工学院的宿舍,人们走进后就会感觉要晕船,因为所有的墙壁都是倾斜的,这太愚蠢了。
麻省理工学院里有自己的建筑学院。想象一下,在一个有自己专业的建筑学院的名校,他们竟然设计了一座让每个人都晕船的宿舍。这是在麻省理工学院真的发生过的事。
所以我认为建筑学院有很多愚昧之事会(让自己)后悔。建筑不必像其中一些愚笨的人一样愚笨。
约翰 好的,那么建筑错误的第一条就是建筑师想要与众不同或刻意显示自己的独创性。
芒格 通过古怪来展示独特性。古怪本身并非艺术,我个人认为。
约翰 还有其他的建筑错误吗?
芒格 所以你必须理解客户的业务和客户的真实需求,这对像我这样的人来说是自然而然的。我想要确定客户的真实需求,并以聪明的方式满足它。我没有自己疯狂的、艺术上的偏好,只是想在三维空间中实现它。
要知道,别人付钱是让我来设计(实用的建筑,而非通过奇形怪状显示自己的特立独行)。如果你能更好地理解客户的业务,你就能更好地为他们服务。建筑师们缺乏多学科思维。这就是我告诉你的。实际上,几乎没有什么专业人士有足够的多学科思维。
约翰 您能给出一个在您设计的建筑中比建筑师更加多学科思维的例子吗?
芒格 如果你是说建筑的话,可以看看密歇根大学的研究生宿舍楼。他们有一块令人印象深刻的停车场地。他们没有其他地方可用了。他们的宿舍区已经无地可用了。他们有个新校区,但在主校区,他们已经用尽了所有地方,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停车场。
我意识到,如果他们动用征地权,将该停车场的面积扩大一倍,他们就可以在那个地方建造一座很大的方形建筑,容纳许多研究生。
但是,如果不把一些宿舍设计成无窗的,就没办法做到这一点。我也知道,宿舍有没有窗户并不那么重要,因为我在安娜堡附近曾看到过,安娜堡的私人建筑商已经建造了没有窗户且依赖人工照明的公寓房间。
我并排走过两间一模一样的卧室,一间有真正的窗户,一间只有一面空墙。无窗的房间租金低10%。
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找寻(设计)依据,一下子意识到,只要我克服了认为每个卧室都必须有窗户的偏见,就可以在这座建筑中做很多奇妙的事情。这只是一个用最基本的常识设计的例子。
我研究了安娜堡的案例,我对几何学有足够的理解。然后,我很清楚每艘客轮都面临同样的问题。每艘客轮都会必然面临窗户不足的问题。每艘邮轮都是如此。是的,他们每周支付2万美元乘坐的豪华邮轮(也有大量无窗的客房)等等。
如果他们需要些光线,他们可以走出船舱,进入其中一些公共区域。当然,我在宿舍设计里也是这么安排的。所以我是仿照海洋建筑的正确先例设计的。
但请告诉我有没有一个建筑师从海洋建筑学中学到过什么。我认为你可以去全国任何一所建筑学院,都找不到任何人在研究海洋建筑学。他们认为这与他们所做的没有任何关系。
实际上,却与他们所做的事情有很多关系。如果你不去寻找,就不会有所发现。
约翰 我觉得另一个理解客户需求的例子是为宿舍的学生提供单人间,而大多数人设计的是…
芒格 哦,那个…说到疯狂。我送过很多孩子去读研究生院,并没有一个孩子喜欢和其他无关的人睡在同一间房间里。
约翰 大约20或25岁的年龄。
芒格 或者18岁或16岁。当然,他们更喜欢有自己的单间。我只是算出了,如果要多设计出一个房间,相比于新增价值,会增加多少成本——我明显意识到,其他人一直在做的,错的有多离谱。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在过去两三年里建设的全新宿舍,他们把三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塞进一个小房间里睡觉。没有人喜欢这样。这是疯狂的。而我设计的这些东西正在逐渐通过委员会的成本审核。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单间宿舍。
约翰 为什么这种共性错觉持续了这么长时间?
芒格 原因是防火规定,他们担心消防队员需要通过窗户爬上梯子,然后爬进窗户救出被烟雾熏昏迷的人。因此,他们要求每个睡眠区域都有窗户,这样消防队员才能爬上梯子查看情况。这个规定有两个问题。
第一,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没有人能找到一起消防队员通过梯子查看情况并发现有人躺在床上昏迷的案例。第二,现代建筑都配备了自动喷淋系统,所以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
这就是防火规定发生变化的原因。但习惯成自然。当然,他们会继续按照他们一直以来的方式做事。就令人钦佩的文化而言,梅奥诊所不正是世界最佳之一吗?
但是,他们一直墨守医生们熟悉的程序进行髋关节置换手术,因为对患者更好的新程序对医生来说太难学了。他们只是沿用老办法。建筑师也是如此。他们只是墨守成规。
约翰 对于一个25或30岁的人来说,这个教训是说,值得改进的地方就如同有很多放在人行道上的20美元可以随便捡吗?这世上有很多低效率的地方需要改进,人们不应该希望世界运转得更高效吗?
芒格 当然,总是有很多可以改进的事情,总是有很多人通过一些新做法取得领先。这就是现代文明的乐趣之一。
想象一下,美国的一名普通邮局职员都可以乘坐超音速喷气式飞机去夏威夷度两周的假,逍遥惬意。在一个不断发展的世界里,一名邮递员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你可以通过在互联网上点点鼠标等方式学习一个全新的职业,所以自我教育的空间是相当巨大的。
所以各种各样的事情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当然,这给一些人创造了新机会,但对另一些遭到淘汰的人来说却是绝对的经济灾难。
看看柯达公司,研发人员都是有博士头衔的化学家,完全占领了胶片化学等领域,拥有全世界最可信赖的商标。当我年轻的时候,在非洲旅行,总是能看到两样东西:可口可乐和柯达。
这是一个遍布非洲各地的强大品牌,甚至覆盖到了最贫穷的村庄。当然,柯达(最终却)破产了,因为有人发明了一种新的拍照和成像方式。一下子淘汰了柯达整个曾经熠熠生辉的业务,股东们损失惨重。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你不能责怪管理层,说:“为什么柯达没有发明摧毁自身的东西呢?”这很难做到的。
我的意思是,对于人类来说,当你拥有一家像柯达这样大的企业时,每个人都习以为常。他们就像那些上了年纪的外科医生,不愿意学习一种更难学会的新技术。人们不愿意学习新东西。学习起来真的很难。每个人都宁愿依靠自己已知的东西往前走。
约翰 你在书中强调的一个建议是避免对化学物质上瘾,这听起来可能有些轻率。你举了一些你从小就认识的人的例子…
芒格 哦天哪。当然。在我成长的圈子里,大麻都没什么人吸的,但每个人都喝酒,当然。我可以说大约5%的我成长中接触到的人酒精成瘾,(有些人最终)成为酒鬼。
我认为其中一半人一直喝到死,另一半戒掉了酒精,摆脱了酒精瘾。但这已经是很多人了,5%之多。他们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人或者软弱的人之类的。
六、寻求共赢
九、评价Stripe、Net Jets、中国发展前景和GE
约翰 如果帕特里克和我来向你推介Stripe,你想了解这个业务的什么情况?你关心的会是什么?
芒格 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考虑到伯克希尔·哈撒韦(Berkshire Hathaway)通过(投资)其他支付系统,比如美国运通,赚了很多钱。我们认可,通过提高效率的方式在支付领域占据主导地位这一力量。
当然,现代支付领域中支持互联网相关业务的一切都非常有用。所以你们进入这个领域并做出了贡献,让你们变得很有价值。
我支持所有变得越来越好的支付系统。所以我认为你们是通过光明正大的方式赚钱的,而且赚了很多钱,这很好。
我钦佩你们所做的事情。为什么不呢?我认为你们所做的一切对美国运通来说都有一定的威胁,但美国运通实际上有一种类似爱马仕(Hermes)那样的市场地位,所以Stripe未必一定能让它垮掉。
约翰 在评估Stripe这样的生意时,你觉得需要想清楚哪些问题?
芒格 它能否持续产出现金?这是一个更复杂的问题。很难知道世界会如何演变。如果(曾经那么强大的)柯达(Kodak)都能在一夜之间被淘汰,那么Stripe也有可能,这并非完全不可想象。
在建筑师软件领域占据主导地位的公司曾经非常繁荣,但当新的公司在这个领域崛起时,它的地位不再像过去那样还能持续占据主导地位。
所以并不是软件领域的公司都能一直赢下去。所以我对此没啥感觉——风险资本家们往往认为软件公司能一直赢下去。我对此不敢苟同。
约翰 伯克希尔的一个显著特点似乎就是投资的持续时间(足够长),在伯克希尔的投资组合中,很难挑出你认为50年后不好的公司。
芒格 比这更糟的是,因为那些明显的错误投资,比如我们在历史上收购的太多的珠宝店。(这些生意的)资本回报率很低等等。几乎和航空公司一样糟糕。
当然,最近珠宝店开始产出现金,我们已经关闭了大约75家店铺,还有更多要关闭。情况不再那么糟糕。
我们想输都不那么容易了。就像,因为有人希望沃伦买一支棒球队来帮助他的城市,然后他就买了,没想到这该死的东西立马就赚钱了。
我对我们的一些投资也是这样的感觉。我们不值得那么多赞誉,有时候只是运气而已。
(译者注:芒格是谦虚吗?还是伯克希尔、巴老、芒格真的有那么多幸运?或者,是否,他们如果真的有那么多幸运,也是因为他们足够道德?还是因为足够睿智?)
约翰 为什么NetJets取得了如此好的成绩?
芒格 它在自己的细分领域比任何其他公司都更出色。在NetJets,整个文化是安全第一,客户服务第二。之后,我们就会开始担心那些拥有NetJets的资本家了。
当然,这种文化也足够狂热。我们为那些能够买得起任何东西的人提供了非常优秀的产品。我们的产品比全国任何其他公司都更好,而且现在规模很大。
这是一门大生意。我们尚未发生过一起导致乘客死亡的事故。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未造成过乘客的死亡。
约翰 我还不知道原来NetJets这么牛逼。
芒格 现在你知道了,我们为此感到骄傲。我们不这么说是因为我们害怕它可能会改变。我们太大胆地告诉上帝,我们是如此的…
约翰 我的脑海中都浮现出广告词了。NetJets-“从未有人亡”。你对中国非常看好。为什么?
芒格 首先,他们的经济增长速度比我们的快。如果仅指此时此刻这一点可能并不一定成立,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的经济增速远远超过我们。
第二,我们可以以比在美国低的多的价格买到更好、更强大的中国公司。硬币的另一面是,我们不得不承担进入一个与我们不同的特殊政府体制买入公司的ZZrisk。
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安全边际,我愿意承担这些风险,当然,我们永远不会把所有的钱都投到中国,天晓得。但我们当然愿意投资部分资金。这是完全合理的。
当然,我们是通过李录进行投资,他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基金经理。把这4个因素结合起来考虑,当然,这么选择就是有意义的。
约翰 你是通过这本书还是通过其他途径认识李录的?
芒格 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我的一个朋友的妻子(介绍了他),我对他适应现代资本主义这件事很感兴趣。
我家离他当时拜访的那位朋友家只有100码。我们谈了3个小时。在3个小时的结束时,我做了一件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
我说,如果你停止目前的工作,只在亚洲投资,我愿意给你一些芒格家族的资金来管理。他答应了,就这样。我们用了3个小时找到彼此,从见面到承诺投资只用了3个小时。
约翰 当前地缘政治中的鹰派立场有没有改变您对投资中国的看法?如果有的话?
芒格 我认为,我们应该不遗余力地与核大国建立友好关系。
中美两国都是核大国,理应和睦相处。而最好的相处方式是,我们应该在我们和中国之间仔细规划一系列共赢交易,并切实努力使它们运作得更好。这才应该是美国的正确政策。
我们不应该试图约束中国,像喋喋不休的保姆那样告诉他们该怎么做,教训他们说,”我们知道得更多。我们是民主国家,而你们不是。”
我们自己政府的组织还有很多让人羞愧的地方。我们不应该到处给别人上课。我们应该与中国发展共赢交易。不这么做是疯狂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是这么做的。你可能会说,中国主要是在与美国的共赢交易中走向现代化的,因为我们对他们的进口如此开放。
这就是他们能够如此迅速地取得进步的原因。我为此感到自豪,也很高兴我们帮助了他们。我希望能(为帮助中国现代化)做更多。我不希望双方都充满敌意。
约翰 汤姆·沃尔夫写了一篇关于鲍勃·诺伊斯的短篇小说。我是他写的书的忠实粉丝,他关于鲍勃·诺伊斯的短篇小说非常精彩。
你可以读一读这篇短篇小说,它实际上是关于爱荷华州格林内尔,以及中西部文化对硅谷的影响。
芒格 当然,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功。成功很有意思,但我认为英特尔的失败同样有趣。英特尔是现代芯片制造的奠基者。
绝对是从零开始。他们曾(在竞争中)处于绝佳位置。他们一直在增长,增长,增长,等等。最终他们却完全失去了领导地位,如今只是与那些大公司相比微不足道的小公司。
约翰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芒格 首先,其中一部分是不可避免的。在竞争中,总会有人失败。这意味着,即使你曾很成功,也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意外发生,但部分原因是,他们过于关注财报利润数据。他们没有跳跃得足够高,只是停留在顶部。
如果你处在一个那样的新技术前沿,你必须始终全力以赴,并且始终处于领先地位。伯克希尔(Berkshire)公司,我们不必像大多数其他公司那样发明新东西。他们却是在需要不断发明新东西的领域,你必须天天打鸡血(才能保持领先地位)。
事情的真相是,中国人比英特尔人更加狂热。在中国,有个老家伙控制着那地方,他是一个狂热者,英特尔有的却是一群官僚,他们只关心自己的高管奖金、市盈率和华尔街的认可。
还有很多其他(糟糕)的事情。他们把持着权力。如今,他们看起来好像有一段时间表现还不错,是因为利用他们的市场地位提高了利润。
但他们本应该利用自己的权力确保他们的芯片始终领先于其他公司。他们必须成为一个完全可靠的供应商,但他们并未做到。
他们让很多客户失望了,如果你想建立一个类似梅奥诊所那样的信任系统,就不能让客户失望。这才是其中有趣的部分,而不是诺伊斯的故事。英特尔的失败才是那个故事中的伟大部分。
约翰 所以你说的是对财务报告中公布的账面盈利的执着,而不是对企业基本质量的关注。这本书出版于2005年。考虑到GE在过去的17年中的表现,对杰克·韦尔奇的看法是不是有什么改变?
芒格 当然,有所改变。当然我和他认识,他是一个自信的指挥家的儿子,拥有工程热力学博士学位。他非常好胜,他想赢。他是一名运动健将,几乎从零开始成为一名高尔夫球手。
但他过度着迷于取得领先地位,用激励制度迫使每个人“卷”起来——他像教练那样对他的队员大吼:“每个人都必须更加全力以赴。”
他对业绩的狂热让他欺骗客户、施压员工、操纵财务数据,他认为他的职责就是提高盈利,为此他越来越多妥协(而不是坚持正确的原则)……
约翰 这不是共赢的局面。
芒格 有一段时间是共赢的局面。
约翰 谁知道呢…
芒格 短期内是管用的,但长期来看却毁了这个帝国。当然,如果他活得足够久,他的声誉也会被毁掉。在他去世后,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失败,而且…
约翰 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共赢,比如对供应商的压榨就不是共赢吧?
芒格 不是。我称之为“我赢”。共赢是一种关系,而我赢是另一种。杰克·韦尔奇奉行的是“我赢”。
十、委托-代理问题
约翰 站在后金融危机(指2008年次贷危机)视角阅读这本书会非常有意思。同样有意思的是,在金融危机发生前的几年里,你就已经猛烈抨击了衍生品。
芒格 批评衍生品是因为这玩意儿太容易操纵,比如说会出现这么个奇闻怪谈“两个家伙进行了一笔大交易,他们在利润表上都计入了大额利润,减计的时候也能同时减去。”这是同一笔交易,竟然可以一方报告利润,另一方也报告利润。
(同一笔交易,一方赢,另一方必然是亏。对同一笔交易双方同时记录盈利,肯定是造假无疑了)
它们不可能同时都是对的——如果这么容易,如果操纵(报表)变得这么简单,如果这些做法腐蚀了文化,股票经纪人、大型银行家、交易员,他们就会带他们去拉斯维加斯,买一堆筹码给他们,可兑换的筹码,交给他们。
可卡因,烟花柳巷……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文化,不应被容忍。你对一群证券交易员会有什么期望呢?
(如果)每个人都知道他的交易员是这么搞的,但是让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溜进来绝对是个错误。然后会变得越来越极端。然后银行家们就会进行这样的交易——高盛与马来西亚的那笔交易,主权财富基金……
约翰 就是1MDB(一个马来西亚发展有限公司)丑闻,是的。
芒格 就是那家伙,绝对是,鬼精鬼精的,他脸上写着“危险”两个字,显然,出于道德和审慎,应该离他远远的,但他们被轻松赚钱蒙蔽了心智。
约翰 你的批评似乎可以总结为,专业的财富管理者、华尔街或诸如此类的领域,人们应该更加重视委托–代理问题。这么说公平吗?
芒格 你几乎无法想象,会有一个比财富管理这一行更充斥委托–代理问题的领域了。当然,财富管理者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当然包括基金经理。基金经理基本上是——他想要每年拿到40万美元(薪酬),而教授只能拿到11万美元。
他想了这么个办法:选择那些能够给他3%优先管理费的资金管理者,然后把钱投到了各种各样(能答应他这个条件)的私募股权基金。只有这样,他(认为自己)才能稳稳当当赚大笔管理费。这是个非常典型的委托–代理问题。
当然,这样你就会热情高涨地投大量钱到私募股权。当然,私募股权就会无所不用其极想把那3个百分点先赚回来。想象一下吧,在你替别人管的钱里优先抽走3个百分点(会造成什么后果吧)。
约翰 这个赚钱方法很精明。
芒格 除非发现了什么点石成金的奇门妙法,否则绝对做不到的。突然想起来,你们(科技、数学)领域有个家伙,吉姆·西蒙斯,是位世界级的数学家。
(注:James Simons,1938年出生美国马萨诸塞州,1961年获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数学博士学位。后同时在麻省理工学院和哈佛大学教授数学。1968年创立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数学系,年仅30岁。
1976年,获Oswald Veblen几何学奖。1978年创立文艺复兴科技,旗下大奖章基金从1989到2007年间的平均年收益率高达35%。和陈省身一起提出了Chern-Simons theory)
他是这么赚钱的。他只是用他那该死的计算机来捕捉因为人类追涨杀跌的心理因素导致的极微小的交易机会。
其中一个模式非常简单。他拿到计算机数据后发现,市场整体上存在着4种不同的模式:双赢、双输、赢输和输赢。
如果这些只是随机的,那么这四种模式将平均出现。令人惊讶的是,他清洗数据后,发现双赢比赢输或输赢更普遍。而双输则更为常见。
所以他们只需要利用计算机程序进行这些规模适度的交易,或者根据他的标准来说,相对于市场来说规模适中的交易。基于这个基础,这个业务风起云涌,金钱源源不断地涌出。
约翰 那些避税把戏。
芒格 数十亿美元就这么涌出了清算系统。这是如此简单和基础的方法。但这种赚钱方法的社会效用几乎为零,所以如果我这么做了的话,我想我会为自己如此精明而自鸣得意,但我也会对自己赚了这么多钱却没有为社会做出什么贡献而感到有些羞愧。
但幸运的是,我不是一个足够懂计算机科学的人,所以甚至都不会考虑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喜欢短线交易。我可不想沉迷于那种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的交易方式。
约翰 你认为为什么红杉资本做得这么好?
芒格 红杉在这个领域早早地入局了,而且这是一个狂热的精英主义组织。所以他们都非常努力地工作。他们比其他人更早、更成功地发展壮大,并像一些芯片制造商一样,每一代芯片都有所突破。最终,他们建立起了一个数据库。我们有一个例子。
在我们的公寓楼里,我们会用一些小的计算机程序来调整租金或其他一些事情,然后有个小家伙(写的这个程序),我让人去查(这家伙的底细),(结果发现)红杉的系统里早就有这个家伙的档案了。
所以每个有那么点程序天赋的混蛋,他们都有一支年轻的团队,四处搜索每一个这样的小人物,然后建立起一个大系统等等。
所以他们看得更多——所以能比其他人更早发现更好的机会。而且他们名声在外。所以通常成功人士,他们都愿意选择红杉,而不是其他什么不知名的基金。这种系统性是不可战胜的。
但最近,他们是否正确选择了大型Robinhood,不,他们在那方面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不应该去的……
约翰 道德上还是…
芒格 在道德和专业上都是一个巨大的错误。真的很愚蠢。但事情发展得如此之快,我们必须参与到每一个热门的新事物中。他们开始像投资银行家那样思考,但对于红杉来说,搅进Robinhood这样的公司是个巨大的错误,而且……
约翰 你反对Robinhood是因为它鼓励短线交易和期权交易吗?
芒格 是的,他们还撒谎等等。
约翰 他们撒谎了吗?
芒格 天哪。
约翰 他们撒了什么样的谎?
芒格 任何对他们有利的(谎他们都撒)。为了推销,他们说,嘿,这是一个新自由者联盟,或者这是——整个事情都是谎言。
约翰 你不喜欢它的运动性质。
芒格 哦不,不,不喜欢。他们试图制造大规模的恐慌。我不喜欢勾引人们然后欺骗他们,基本上就是这样。
还有比特币。红杉已经取得了成功,你在很早期投资了苹果这样(伟大)的公司,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Robinhood(那么糟糕的主)呢,你知道它是一种该死的加密货币吗?这完全疯了。
你不能做尽所有对你来说合法的生意。你得排除那些过于低级的东西。这才能表现你的智慧。虽然(投资)越来越难了,但也并不是不可能(做好)。
但另一面是,如果你看看我——我觉得我的人生定位就很好。但除了一些小例外,我都投资了些什么呢?我投了Costco的股票,伯克希尔的股票,李录的中国基金和Avi的公寓。
所以基本上在经历了60来年后,我只有四项投资——顺便说一下,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分散了。没有人会教你说这是足够分散的。
而他们完全错了。简单的事实是,找到四个优秀的事物比找到四十个要容易得多。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要找到几乎肯定能成功的东西,因为你是在寻找你后院的金矿。要成功找到,有那么容易吗?你在你后院能找到多少金矿?你不应该期望有太多明显看得出来的机会。
这将是非常困难的,如果你一生中只抓住了几次这样的机会,就已经算很幸运了。而且你必须既非常耐心又敏于出击。你必须耐心地坐着等待、观察、调查、寻找机会,偶尔扑击一次。
你一生中可能只会遇到四次大机会,那已经是非常成功的一生了。而其他人则认为——就像在电视上(夸夸其谈)的那个家伙,他每一次对每家公司都是专家。那太疯狂了。他只是擅长说一些正确的废话。那成不了投资专家。
约翰 难道你不觉得这种说法正在改变吗?我觉得人们开始理解集中投资于那些真正有效的头寸的好处了。
芒格 这个星期我和富达基金的一大群人吃了顿晚饭,他们管理着数万亿的资金,只收取很少的管理费。他们这生意很棒,但他们面临着一个道德问题,他们这种主动投资根本没法跑赢指数基金。
(这就是巴老说的,如果哪一天他发现自己没法跑赢指数的时候,就会把资本返还给投资者。如果主动投资跑不赢指数,投资者为什么还要把钱交给你而不是简单地去买指数基金呢)
也许,他们的系统里偶尔会冒出一个超越平均水平的分析师。基本上,他们所做的,就是强迫每个人都成为一个不为人知的指数投资者,因为没有人希望成为那个失败的异常值,因为那可能会毁掉你的投资管理业务。
但我会认为,这整个该死的投资管理系统都是腐败的。
他们对待经纪人比对待委托人更好,他们自欺,也欺人。这就是我们的(基金管理)体制。谁都想赚轻松的快钱。这就需要可信的大型(投资)机构。
如今这才是人们看重的。我把现代风险投资视为伪装成投资银行的东西。只是一种稍微不同形式的投资银行,道德观念相同,同样一门心思想着赚快钱。投资银行这么想没错,只要做事得当,风险投资也是如此。
十一、伯克希尔企业文化的秘密
约翰 伯克希尔文化的秘密就是简单的反官僚主义吗?你能总结一下吗……
芒格 伯克希尔的文化挺极端的。我们深知官僚主义往往会在组织内部形成一种自我运行机制,相互牵制,却没有人改变任何事情,谁都不想惹麻烦。结果很多官僚机构做出了一些非常愚蠢的决策,我们会努力避免这种情况。
但我们主要是通过不让(总部)有那么多人待在一起来实现的。如果没那么多人搞在一起,就不会有什么官僚主义。
我们的总部没几个人。所以我们能避免官僚主义。我们只是不希望人们陷入官僚主义。在这方面没有其他人和我们一样极端。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还有一件事是,我们喜欢非常值得信赖的人。我宁愿和一个我信任的人口头达成交易,也不愿和我不信任的人雇的最好的律师事务所准备的40页合同打交道。
所以我们喜欢与值得信赖的人做生意,只需要他们的口头承诺就行。
如果你去看梅奥诊所,你会发现那里就是我所说的,理所当然的无缝信任网。外科医生信任麻醉师,麻醉师信任外科医生,护士们互相信任。根本没有官僚主义。他们没时间搞官僚主义。
尽快完成手术对患者有利。因此,在这种理所当然的信任网络的加持下才可以进行非常复杂的手术。我们喜欢一个尽可能像梅奥诊所那样运作的商业系统,这就需要非常优秀的人员,他们彼此之间有足够的阅历来建立起这样的信任系统。
约翰 这种信任是伯克希尔内部人员之间的信任,还是伯克希尔内部人员和管理层之间的信任?
芒格 兼具。我们希望伯克希尔内部的所有人相互信任,我们也希望客户信任我们。我们全力支持信任。信任是地球上最伟大的经济力量之一。
约翰 在需要将多少现金上交给总部,留多少现金再投资于本公司业务的问题上,你们和下属公司管理层多少时间会发生一次分歧?
芒格 当然,我们会同意,我们的一些子公司留存现金。在这方面我们并不那么苛刻。
在类似Teledyne公司这样早期的企业集团中,他们会强制下属公司将所有现金汇回总部。如果下属公司需要用到现金,必须向总部申请。我们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伯克希尔)业务系统中的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宁愿把现金再投资回去。如果有可投资机会,我们真的希望再投资回来。
约翰 那是沃伦的一种天赋吗,保持那些管理者……
芒格 他不会——他一点都不苛刻。
约翰 但他会从下属公司挤出(现金)来。
芒格 当下属公司不需要那么多现金时,现金就会以某种方式回流总部,(在这件事情上)没什么大的内部摩擦。
约翰 听起来好像确实有些“榨取”的意思。
芒格 你想怎么说就可以怎么说。你说得对,很多现金流向了总部。有意思的是,伯克希尔积累了那么多现金。这是一大笔现金啊。
约翰 相当于苹果公司规模的5%?
芒格 要知道,当我们起步的时候,几乎一无所有,我们自开始以来(指控股伯克希尔以来)没有净增发太多股份。所以我们如今拥有的大部分东西几乎都是无中生有而来。
约翰 2000年,有个著名的发行股份的例子是收购通用再保险公司(的那笔交易)。那是因为你们认为当时是市场顶部吗?
芒格 的确,当时我们股票的估值比如今高得多。当然,我们那时在对通用再保险公司估值时,也给出了高于它真实价值的价格。所以……
约翰 但结果还好。
芒格 我们做得足够好了。最糟糕的一次是我们用伯克希尔的股份换取了Dexter鞋业,而中国的竞争对手在我们的收购墨迹未干时,就摧毁了我们的业务。
两年后,我们意识到我们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但那只影响了我们一年中表现的2个百分点而已。所以从伯克希尔的历史来看,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买卖。
约翰 最终你们做的还是挺不错。
芒格 不,但那是一个挺大的减分项,但也没大到那种程度。正如我们在伯克希尔的历史上预期的那样,1年中2个百分点的损失并不算太糟糕。
约翰 这是不是一个“我说什么你们听着,我做什么你们别学”的例子,你和沃伦总是说不要择时,但那笔交易是不是一次很好的择时交易?
芒格 当然,当市场恐慌时,我们更愿意用累积的大量现金买买买。当市场高不可攀时,我们就越来越难找到合适的投资对象。但是我喜欢伯克希尔的行事方式。
我喜欢这些业务进展。我喜欢我们与之打交道的人。这是我生活中非常令人满意的一部分。能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我感到很荣幸。
当你停下来想想,《穷查理宝典》非常像那个创造了现代新加坡的人。他总挂在嘴边的是,找出有效的方法,然后去做就是了。找出有效的方法,然后去做就是了。他比任何人都更加坚定不移地、更加聪明地做到了这一点。
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建国者,包括Pericles(古代雅典政治家)和历史上的其他人。
这非常像《穷查理宝典》。找出有效的方法并去实施。找出无效的方法并绕道而行。他只是这么坚持不懈。这就是他所做的一切。
他的职业生涯始于左翼劳工律师。起初,他只是一名左翼劳工律师,最终却创造了现代新加坡,他的秘诀只是找出有效的方法并去实施,找出无效的方法并绕道而行。
就这么日复一日地重复做对的事。所以在我看来,最像《穷查理宝典》的政治家就是李光耀。我并不奇怪他比任何其他建国者都做得更好。他所做的就是这些。就TM这么简单。
约翰 我从李光耀这一生中学到的一点是,“找出有效的方法并去做”这个理念的一个范例是,小心翼翼地选择了英语作为新加坡的国家语言,而不是中文……
芒格 当然。他在像这样的决策上做出了无数正确的选择。并不是每个政治领导人都会让人民改学其他语言。
但当理性地认识到,这对新加坡来说更好时,他就这么做了。当然这是令人钦佩的。而且当然它奏效了。每个人都应该学习李光耀的做法。在我家里,我有两个人的半身像。一个是本杰明·富兰克林,另一个是李光耀。就只有这两个。
约翰 我可以猜到本杰明·富兰克林,但想不到李光耀。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他一次又一次地表现得非常聪明。我认为他很聪明,他对毒贩处以死刑。新加坡并没什么严重的毒品问题,因为他们在这方面非常严厉。他们对毒贩处以死刑。
顺便说一句,这就是中国人的方式–当中国每六个人中就有一个吸食鸦片时,他们的解决方式就是对吸食者处以死刑。没有例外。他们不需要杀死那么多人。问题就解决了。我认为很多问题应该用李光耀式的方法来解决。
约翰 总结出了这么一系列的经验,我们该以这种方式结束这次对话了:找出有效的方法并去做;避免犯大错;多学科思维模型。
非常感谢您的分享,我们非常高兴能在这一期访谈中请到您。这对我来说是一本非常有意义的书,我很高兴能让更多人读到它。
芒格 我很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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